窗外,黑压压一片。窗边,椅子上,眼神微闭的奶奶,嘴角上扬。奶奶在等待着鸟鸣声归来,那是奶奶回忆里有关爷爷与鸟鸣的故事。 黎明的天光剪出爷爷与奶奶亲密的身影,山上干涩的风带着呼啸声从黎明时分的山脊掠过。爷爷像孩子似地伸开手臂,任由奶奶帮他把羊皮袄穿上。世界寂静得好像什么也不会发生。但爷爷知道,用不了多久,他期待的声音便会归来。 窗边的奶奶凝视窗外,高楼、新厂、广告牌,她仍在期待。 倏忽间,似有声鸟鸣,此刻,即便有些聋的爷爷,耳朵却变得像猎犬一样灵敏。“嘿,你听见鸟叫了吗?” 而奶奶什么也没听见。她望着他那顿时亮起的双眼,想起当年他向她吹着鸟儿般的哨声,唱起了山歌。奶奶,只愿陪伴。 “它们近了!越来越近,我听得见它们的翅膀声,嗯——大概有近百只鸟儿吧!”爷爷沙哑的声音依旧饱含深情,脸上挂着少年人激动时才有的潮红。“肯定有雏鸟,在里面不守秩序地乱闯;还有领头的那只乌黑发亮的鸟,紧跟它的又是那只……它们来了!”“终于来了,归来吧”。奶奶心想。 窗边,奶奶什么也没等到,没有山,没有风,没有鸟鸣……她念着他,却等不到它的归来。 那是奶奶陪爷爷第七次回山听鸟鸣。几年前,他们随儿子搬进城里,可喧哗的城市使他们看不见鸟儿的身影,感受不到生命的气息,生命的河流变得干涸枯涩。 那次回来的路上,爷爷说:“它们又少了些,以后不再来了……但是咱该听得明白它们的叫声。咱从小在山上长大,是鸟儿告诉我音高弦易断,是笨鸟就该先飞,做人要仁善勤恳。”而奶奶也没机会再听得明白。 此时,奶奶眼中泛着透明色,嘴角再没上扬,望着黑压压的天空,怅然若失。 我看着窗外,是新的建筑拔地而起。然而,鸟儿没了,这世间美丽自然的音乐家消失了。转念再想,消失的又岂止是鸟鸣? 那夏日夜晚应有的知了奏鸣曲;那捕鱼人日夜期待的渔汛;那长江中的精灵中华鲟……它们,在何方?有一条流通中国与俄罗斯的河,从中国的岸边看不见鱼儿,而在河的另一岸,在那茂林丛深的俄罗斯河畔,却是鱼儿嬉戏的天堂?这难道是鱼儿自己选择了国度?我想,绝不是。是人类,是我们,是我们行走的步伐太快,行走得太过贸然,行走得太过“无意”,用无意之手剥夺它们生存的权利。所以,现在,停止吧! 总该归来。时光用墨水泼开新的一页,新的改变悄然出现。我看到的是“保护环境”被列入消费观、金钱观;是以色列大学生与中国携手研究“安全模式”,还鱼儿一流清泉;是中国的月亮更圆、更亮……我看到的是奶奶仍在固执地等待。 归来吧,还一份生命气息,还一份奶奶的念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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