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口旧事|旧青口西门里内外的市民生活

吴新明  明军数学  2019-05-08 16:36:55

旧青口西门里内外的市民生活

吴新明



按:吴新明,笔名苏淮青,赣榆青口人,一九六五年赣中高中毕业考入哈尔滨军事工业学院,先后在国防科大、陆军装甲兵学院工作,从事通讯技术教学工作,对海赣地方史有独到研究。

青口镇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多少年来无论走到哪里都忘不了家乡的美景、美食:青口河潺潺地流水;二道街的黄粉、凉粉、酥烧饼的香味氤氲缭绕;热闹非凡的菜市场:白虾、对虾、石头子鱼、铜蟹虾婆摆满在路两旁,散发着浓浓的海腥气息。自打儿时给我的印象是,青口是一个地道的商业性的城镇,没有现代工业和现代交通,除了商品交换就是消费。

学者们研究历史都注重历史名人、大人物。青口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不少有大作为的名人,其中第一名首推许鼎霖先生,满清一品大员、晚年亦官亦商,与南通的张謇、海州名士沈云霈并称民国苏北三杰,许家在青口富甲一方,留下了许家花园(潜园)、八小姐巷(许家八小姐居住地方)、许家庄(后庄,许家长工集聚地方)等历史遗迹。他的功劳是整治青口河水患并引进了现代工业和现代文明;

许鼎霖先生


第二名是周曰森,清末青口镇董事(附带说明,镇董不是朝廷命官,是群众推选出来的首领。可见封建社会官僚只僚到县,县以下没有命官。保长、甲长有衔无官),商会会长,团练首领。他可谓文武双全,在治理青口上立过大功!著名的青口就是他募捐集资于1861年修建而成。到1949年拆除,立在世仅90年。青口的修建使青口成为真正意义的城镇,没有围墙,怎么讲青口也不过是一个集市而已。其余的富豪大家据流传有八大户:号称青口八大家,有顺口溜道:“青口八大家,发了东家,发西家,青口五不勾,蒋许龙佘周┅”。五不勾,其意思是说,惹不起,别被勾上。富豪大家的历史容易被史学家关注,这里我关注的是历史遗忘的角落,青口的下层下层社会的穷人、平民,他们是怎样生活的?

要说贫民的生活,首先要清青口的经济社会,在一步步复现青口的经济生活的过程中,我们就可以再现青口下层人民的生活。

青口的历史悠久,据说南北朝时代就开始立埠,真正发达起来起始于清朝,清朝的海禁造就了青口的繁荣,原因是满清皇帝不知转了哪根筋,特批青口可以不受海禁的限制,由于青口有青口河下游运输的便捷,自然形成了一个特殊的海洋经济世界。不能小觑青口河运输的便捷,在没有铁路和公里运输的年代,水路是最快捷、最经济、最舒适的运输方式。当年隋炀帝不惜耗几十万民工的辛劳和性命开挖贯穿南北的大运河,目的就是打通南北运输的便捷、快速和游玩舒适的运输线。南北贯通的大运河就是当时的京杭高铁。

青口作为港口型商业机构是苏北和鲁南物资交流的门户和交通枢纽。一切经济活动都围绕着这些商品的流通而进行。流通的商品包括:鲁南的油料、豆饼;苏北的鱼、盐;南方的茶、布匹和各种生活必需品等。这些商品每天川流不息地流动着,形成了车流滚滚、船队涌动,浩浩荡荡的物流宏图。

青口围西门里内外是山东鲁南小推车队进入青口繁华的二道街的门户,这里繁荣程度简直就是一部活的“清明上河图”。

为了客户方便,西门外开设立了大大小小的几家坊店,青口人成为“坊子”。什么是坊子?就是简易客栈,或者说就是“大车店”。一个好大的院子里盖有几十件间平房,屋里砌着一排排矮矮的炕(不加热),门口有烧热水的茶炉,供旅客使用。每天行脚的客人就歇息在这里享受到免费吃住的“待遇”,这是我的一位襟兄徐贵立亲口告诉我的,襟兄此时已经84岁了,父辈是开坊子的老板。我听了大吃一惊,问他:不收费用你们家吃什么?襟兄坦然地灿然一笑说收“行费”。原来客商第二天要在这里交易自己的货物,店家按规矩收取“行费”就赚得盆满钵满,而客商不用另寻市场在吃住方便的安乐乡中完成了自己的交易。聪明的青口人哪,全世界的旅馆业都应当到这里见学,学习青口旅馆经营的先进经验。据青口历史研究者孙兴才先生的研究资料,当时青口的坊子业十分发达,北、西、南门都兴旺,但尤其以河南的坊店最为兴旺。

为了方便旅客,同时也为了赚钱,修车轴的作坊是西门外一个十分重要的服务性行业。那时没有滚珠轴承,车轴是木头制成的,轴套也是木头制成品,外面包着铁皮,运动时进行干摩擦,所以修理车轴、轴套是十分重要的行当,相当于现在的汽车修理厂。

旧式木头轱辘小推车


住和行解决了,下面就是吃的用的了。西门外开设了大大小小几家磨坊,为做馒头、蒸包子、卖面条的提供源源不断的面粉,各式各样的小吃布满在西门口桥头一带。馒头、包子、油条、包子、水饺、绿豆粉、豌豆粉摆满了路两边,香味缭绕。还有卖瓜子、花生的、卖萝卜、水果的琳琅满目、林林总总,配上小贩们的各有特色的叫喊声煞是热闹!住在西门里外的人家都是城镇贫民,大家或者是做小商小贩、或者是做手工业手艺如:箍桶的(圆木工)、剃头的一般兼抬死人和吹鼓手、打铁的、干木匠的、干皮匠的(用牛皮制作皮绳和皮鞭)、编油篓的;小商小贩就是号称挑八根绳的人,挑着两个用芦席做的软筐(称为:蓆簲子读第三声pai  zi),装着水果、糖果沿街叫卖。蓆簲子底下用一个十字支架托着,边上系上四根绳就成为一副“八根绳”的挑担。之所以用这样的器具来挑东西,为了图其轻便还可以“积木”,即上头再加一层;

本图第一副挑子就是“蓆簲子

还有些老太太挎着一个藤条编的带提手的筐(称为箢yuan zi第三声)走街串巷叫卖包子、果子(油条)和脆糖果(麻花)嘴里不时吆喝着:“油炸包子、脆糖果”;据西门里长者李传科老先生告诉我:卖一个油炸包子赚一分钱,地瓜干7分钱一斤,大米一毛四一斤,一天只要能卖30个包子,一天的粮食就够了。李传科此时已经87岁了,经历过那个年代。

箢子里还放着一个瓢(葫芦的一半)

另外,还有许多人走街串巷叫卖青菜、陶器等。赣马乡有一个老头挑着一担陶器,沿街叫卖,喊道:“茶壶吊嘴”就是茶壶吊子,小孩们有了乐趣,跟着他喊:“茶壶掉底”,老头生气也没有办法;实在没有手艺的也没有本钱做小买卖的就出苦力:挑水卖,河水免费但劳力要钱,记得青口有几位残疾人卖水,眼睛残疾的庄姓师傅,有一个小孩领着,许瞎立、汪大山等有故事的名人;还有的人在市场上替人家背重东西,如挑柴火、粮食等;另有一种行当干出租车,不过这个车不是汽车是自行车,那时一般人家连饭都很难吃周全,自行车绝对是高档的奢侈品,用自行车带人是绝对快速交通工具

商海就是一个汪洋大海,可以容下鲨鱼、巨鲸,也可以养活小鱼小虾。只不过生活水平不可同日而语。一般的平民是当天挣当天吃,家无隔夜粮食,遇到刮风下雨,无法进入市场就当天断炊。瞪着眼干挺着挨饿。我亲眼看见一位伤残的国民党中级军官因腿残失去了劳动力,竟然活活饿死,死时不肯瞑目,死死抓住儿子的手不肯放下。平民每日的吃饭确实是吃饭,干嘣吃主食:粗粮煎饼,基本上是高粱摊的,情况不好的时候还吃穇子做的,那穇子煎饼很松散,得用手捧着,不然就碎了,极为难吃,吃到嘴里因为扎嘴,也难以下咽。菜,能有咸菜或者是辣椒就是不错了,更多的时候是用腌咸鱼剩下的盐炒一下来下饭。根本谈不上营养,所以人的寿命很低,50岁就是老年人了,60来岁去世是正常的老丧。真是人活七十古来稀。

至于穿着方面,一般讲都是衣衫褴褛,很少有人穿不带补丁的衣服,冬天棉衣里连衬衣都没有,春天把棉花掏出来就是单衣。那时的面纱支数低,经常穿不到半年就破了。被子更不用说,往往一家人只有一床被子,床上根本谈不上铺褥子。都是稻草上铺上一张芦席。冬天滴水成冰,这样的陈设根本不能御寒!往往睡到半夜脚还冰凉。

西门外还住着一些菜农,这些人每天劳作在菜园子里,风里来雨里去,穿梭在农田和市场之间,自不必说了。

西门外之外的东门外也很热闹!不过那里是另一番热闹,卖鱼鱼市,赣榆自家人来往不用住宿,下市后就结束。北门里外多油坊,没有西门热闹。南门是青口河,有一片沙滩可做交易市场,不逢年过节,没有多少人聚集,平时只有卖柴火的。

总之,解放前的青口镇是富人的天下,富商巨贾们可以集资在几个月内在不到一平方公里的面积的城区里围起2194米的城墙;可以在300米长的大街上建立起4座牌坊;还建立起大小庙宇十几座且每天香火不断。但是,穷人的日子过的是糠菜半年粮的苦日子,时不时还有断炊的危险。据我儿时记忆,西门里外娶不上媳妇的“光棍子”很多,在不到40个成年人里竟然有7名单身光棍。另外,丈夫去世后,寡妇改嫁的几乎是十之八九。一个原因,就是断了生计,无法生活,不然,只有坐以待毙!

人穷志短,在艰难的生活的岁月里许多人没有节操,有人投靠日本人帮助鬼子做事沦为汉奸;有人参加了共产党后成为干部,在被敌军或日本人俘虏后又投降敌军成为叛徒;还有人为国民党还乡团通风报信来抓捕我军侦查员,总之,没有文化,愚昧、落后和贫穷使得人很难保持节操并不是越穷越革命。

1945年日本鬼子投降,青口解放,1949年之前,敌我双方在青口来回拉锯。全国解放,青口被人民政府定为赣榆县城,从此之后,共产党领导下青口重振了商贸重镇的雄风,虽然没有新浦有铁路和连云港的便捷,但是,青口有自身独特的优势,有广大的渔场、盐场和海水养殖,有四通八达的公路网,特别是1957年引入动力电后,现代工业和文明进入了青口社会,就业的门路和范围有了很大的发展,家家基本上有了稳定的收入,穷人一改过去吃不上饭的局面,尤其是改革开放后越来越发展,到今天不敢说完全消除了贫困,应当说家家都过上了现代幸福生活!

抚今追昔、往事如烟,是共产党推动了社会发展,给青口人民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幸福!

                               2018/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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