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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流布 美轮美奂——《后赤壁赋》艺术特色琐谈

2017-1-15 20:56| 发布者: 东海高级中学| 查看: 946| 评论: 0

摘要: 《后赤壁赋》一文之所以能够成为“超绝古今”之绝唱,除去该文于短小篇幅之内蕴含丰富而深刻之思想情感而外,亦与文章精妙绝伦之艺术特色密切相关。那么该文具有怎样的艺术特色呢?笔者因教学之故,曾反复细读该文, ...

《后赤壁赋》一文之所以能够成为“超绝古今”之绝唱,除去该文于短小篇幅之内蕴含丰富而深刻之思想情感而外,亦与文章精妙绝伦之艺术特色密切相关。那么该文具有怎样的艺术特色呢?笔者因教学之故,曾反复细读该文,亦有些许粗浅认识,现斗胆芹献,以就正于方家。

一、体物精工,造语神妙

《后赤壁赋》一文描写景物,多用白描,往往寥寥几笔,便“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下面笔者结合文中几处景物描写,略作分析。

1.月夜黄泥之景

元丰五年,十月之望,东坡夜归临皋,途经黄泥之坂,只见霜露已然降临,覆于草叶之上,晶莹而又清凉;野外树木凋零,木叶坠落于地,枝干枯干精瘦;明月皎皎高悬,天空格外辽远,银辉普照大地,天地苍茫一片。人行天地之间,身影潇洒可爱。东坡寥寥几笔,便描绘出既清净明洁,又空灵辽远之意境,直令人万虑皆空,心地澄明!东坡随意勾勒,便能尽传初冬景物之神韵,真可谓妙笔生花矣!

2.月夜赤壁之景

东坡携带美酒佳肴,再次泛舟赤壁,游览江山。放眼望去,只见长江依然滚滚东流,涛声依旧,岸边山峰峭拔,耸入云天。山势巍峨险峻,天空高远寥廓,明月顿显渺小;时值初冬季节,水位骤然下降,礁石露出峥嵘。同样短短四句,东坡便抓住初冬月夜赤壁景物之典型特征,勾勒出一幅既“雄伟壮丽”又“纤细清奇”之赤壁夜景图,其巨笔如椽,出神入化矣!

3.登山所见之景

东坡舍舟登山,沿途所见,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岩石险峻,奇崛险怪;杂草丛生,荒芜冷落;怪石嶙峋,狰狞凶恶;古树参天,幽深凄清;悬崖陡峭,奇伟险恶;大江幽邃,变化莫测。东坡登山所见之景,既雄奇壮丽又阴森可怖。雄奇壮丽之景物,吸引东坡奋力攀登,不懈追求;阴森可怖之景物,则又让东坡忧谗畏讥,远离遁藏。东坡笔下之景,已不仅是其眼中之景,更折射出其胸中之情也。如此写景,言在此而意在彼,自然含蓄隽永,意味深长!

4.夜半孤鹤之景

夜半时分,东坡极目远眺,只见山川寥廓,四顾苍茫,凄凉之感,顿上心头。就在此时,一只仙鹤,横越长江,自东而来,其翼大如车轮,展翅翱翔,白羽黑尾,曼妙轻盈,“戛然长鸣”,激荡长空,任性而飞,逍遥而游!仙鹤之出现,令东坡胸中寂寥之情为之一扫,心中充满着奇情逸致。东坡之情感找到了寄托,东坡之精神找到了归宿。故此鹤非但是东坡眼中之鹤,亦是东坡胸中之鹤。仙鹤翱翔天地之间,东坡亦精骛八极矣!如此写景,一笔两用,形神兼备,可谓“一喉双曲,一笔两书”,其妙无穷也。

以上四处景物,东坡皆以淡笔勾勒,然却皆能绘形传神,借景抒情,而能做到“情与景合,妙和无垠”,其真天纵奇才矣!

二、运用象征,因物寄情

东坡写景状物,往往兼用比兴象征,常常是言在此而意在彼。

东坡登山,途中所见之景,前已述备,毋庸多言。笔者须努力探究者,乃景物之象征意义也。险峻之岩石,陡峭之悬崖,行之其上,何其艰难!此岂不喻指人生路上之坎坎坷坷乎?丛生之杂草,参天之古树,穿行其中,何等凄清!此岂非象征人生世相之冷暖炎凉乎?嶙峋之怪石,坐之其上,何其惴惴!此岂不喻指生存环境之极度恶劣否?幽邃之大江,泛舟其中,何其凶险!此岂非象征官场宦海之变化莫测否?据此,笔者可以推断,此处景物象征着东坡所处之恶劣政治环境。试想一下,东坡饱经人生磨难,尝尽炎凉冷暖,幽居僻郡、身处黄州,几至于九死一生,其如何不战战兢兢,心怀忧惧,唯恐避之而不及耶?“予亦悄然而悲,肃然而恐,凛乎其不可留也”一句,乃明证也。

子夜之时,“横江东来”“戛然长鸣”之“孤鹤”出现于东坡视野之中,令东坡欣喜不已。东坡之所以欣喜,乃是因为东坡于“四顾寂寥”之时,已然找到知己。作为道家神物之“孤鹤”与贬谪黄州之东坡,有着太多之相似。仙鹤孤独寂寞,东坡亦孤独寂寞;仙鹤高贵典雅,东坡亦高贵典雅;仙鹤超凡脱俗,东坡亦超凡脱俗。仙鹤与东坡,命运如此相似,岂非同病相怜耶?既然同病相怜,则必惺惺相惜,甚而至于心有灵犀矣。由此可见,“孤鹤”既已成为东坡之情感寄托,则非东坡之化身而何耶?

基于以上分析,笔者以为东坡正是运用比兴象征,方使文章之情感含而不露,露而不显。唯其如此,该文方才达到“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之至高境界。

三、情感发展,跌宕起伏

关于《后赤壁赋》之情感变化,笔者于《快乐之中寓悲凉超然之中有彷徨》已有详细论述,然该文之分析多涉及局部,而未观照整体,故笔者尚有必要着眼整体,勾勒一下《后赤壁赋》情感变化之轨迹。

月夜归临皋,途经黄泥坂,观赏月下景,兴致真盎然,且行且吟诗,彼此唱和欢。怎奈无美酒,更兼无鲜鱼,月白风清夜,雅兴如何驱?所幸客撒网,捕得松江鲈,更有贤内助,佳酿备时须。如此四美具,再游赤壁无?

良辰美景皆备,东坡诗兴大发;赏心乐事俱全,酒兴大发;知音至契相伴,东坡游兴大发:东坡真可谓兴会空前矣!

东坡满怀憧憬,再次泛舟赤壁,孰料让东坡大失所望。其目之所见,“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与七月既望所见“白露横江,水光接天”之景象大相径庭。“江流有声”,却已日渐舒缓,难觅“惊涛裂岸”;“断岸千尺”,愈发险峻陡峭,却难见“乱石穿空”;“山高月小”,月亮越发渺小,迥异于“月出东山之上,徘徊斗牛之间”;“水落石出”,怪石嶙峋峥嵘,却难见“万顷之茫然”。一切都是那么萧条!一切都是那么肃杀!荒芜冷落之景,必然触发悲伤凄凉之情。于是赤壁山水满凄凉,东坡内心甚泱泱。

泛舟中流,大失所望,舍舟登山,访幽揽胜。然触目所见,无非险峻之岩石,陡峭之悬崖,丛生之杂草,参天之古树,嶙峋之怪石,幽邃之大江。真可谓“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直令东坡“悄然而悲,肃然而恐”矣!其内心之惴惴可知!其内心之惊惧可知!

无奈之下,东坡又泛舟中流,然江山仍为一片萧瑟之景,其内心定仍抑郁愁苦。所幸尚有知己,尚有美酒,尚有佳肴,仍可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仍可吟诗抒怀,彼此唱和,仍可笑谈古今,海阔天空。一切仍是那么逍遥自在!

然好友聚首,虽兴会淋漓,却终有曲终人散。而此一切结束之际,便是愁苦笼上心头之时。东坡“四顾寂寥”,愁肠百结,就在此时,一道天光闪现。一只“孤鹤”,让东坡找到了道法自然之精神归宿。不仅如此,东坡还酣然入梦,梦见“羽衣蹁跹”之道士,悟得天地自然之大道,从而实现精神上之超然解脱。

然好梦难常在,终有梦醒时。梦醒时分,梦中情境恍若就在眼前,然道士却倏忽不见,于是东坡开门寻觅,然却不见踪影。于是梦中因顿悟带来的片刻欢欣已然不再,东坡又沉浸于无尽之苦闷彷徨之中矣!

通过以上分析,不难看出,中东坡之情感经历了乐—悲—恐—快—愁—旷—郁之曲折变化过程。而《后赤壁赋》一文篇幅极为短小,然东坡却能于“螺蛳壳内做道场”,简直可与精美绝伦之微雕相媲美也!

四、想落天外,奇幻莫测

《后赤壁赋》乃千古奇文,其奇在于想落天外,奇幻莫测。所谓奇幻莫测者,在于“孤鹤”、“道士”也。既如此,“孤鹤”奇在何处?“道士”又幻在何处呢?

1.“孤鹤”形象

东坡泛舟中流,自在逍遥,“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个中妙处难以言说。就在此时,孤鹤横江,东坡心中之感,正可借孤鹤传达,故孤鹤悠然之态正可传传东坡悠然之情也!请问奇也不奇?!

仙鹤历来便为道家之神物,乘鹤乃“羽化而登仙”之标志。孤鹤掠舟而西,西方恰为佛教所谓之极乐世界。因此“孤鹤”这一意象,恰恰表现东坡并存之释道思想,请问奇也不奇?!

东坡写孤鹤高飞,用意有二:

其一为借孤鹤之飘渺写东坡之寂苦。《后赤壁赋》与《卜算子•缺月挂疏桐》一词皆创作于元丰五年,文中之“孤鹤”与词中之“孤鸿”极为相似。既如此,就可通过对“孤鸿”意象之分析,进而探究东坡之内心世界。“孤鸿”“缥缈”,表面写“孤鸿”遥不可及,踪迹不定,实则写东坡胸中烟笼雾绕之孤寂惆怅;“孤鸿”“惊起”,表面写“孤鸿”因对光线敏感而“惊起”,实则写东坡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孤鸿”“有恨无人省”,表面写“孤鸿”心有怨恨而无人理解,实则写东坡寂寞如雪,难觅知音;“孤鸿” “拣尽寒枝不肯栖”,表面写“孤鸿”高飞盘旋,不肯栖息,实则写东坡处境艰难,谨言慎行;“孤鸿”“寂寞沙洲冷”表面写“孤鸿”孤独寂寞,满怀凄凉,实则写东坡内心抑郁寂寞,苦闷彷徨。“孤鸿”如此,“孤鹤”亦然。“孤鹤”象征着东坡蓑衣草屨的艰难处境,象征着苦闷彷徨之忧郁心态。一言以蔽之,“孤鹤”者,东坡之象征也。

其二为借孤鹤之高蹈写东坡之超然。“孤鸿”翼飞九天,天广地阔;扶摇直上,任性逍遥;御风而行,自由自在。 “孤鸿”已然“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与滚滚红尘相伴,不与芸芸众生为伍,故其卓尔不群,超凡脱俗。“孤鸿”是逍遥的,是自由的。但东坡身处荒州,羁绊人世,其举足则触机,挪步则陷网,出言则获罪,为文而致祸,其不自由之极矣!试想以不自由之东坡观自由之“孤鹤”,其会作何感想耶?!其定心生羡慕,而欲与偕也。于是东坡虽身在人世,然其心灵则已“心游万仞,精骛极”矣!东坡心有转念,则其必高蹈出世而生隐逸之志也。

如此以一孤鹤而写东坡两种心境,笔法腾挪跌宕之极,请问奇也不奇?!

《玉局文》载《献曲求诗》一事云:“元丰五年十二月十九日,东坡生日也,置酒赤壁矶下,踞高峰俯鹊巢。酒酣,笛声起于江上。客有郭、尤二生,颇知音,谓坡曰:‘声有新意,非俗工也’。使人问之,则进士李委闻坡生日,作新曲曰《鹤南飞》以献。呼之使前,则青巾紫裘腰笛而已。既奏新曲,又快作数弄,嘹然有穿云裂石之声,坐客皆引满醉倒,委袖出嘉纸一幅曰:“吾无求于公,得一绝句足矣!”坡笑而从之。‘山头孤鹤向南飞,载我南游到九嶷。下界何人也吹笛,可怜时复犯龟兹”。

据此记载,东坡乃依名(曲名)生象,取象写意,意欲借自然意象,传情达意也。若果如此,则为写意。因意而造象,可谓想落天外,自是奇之极也。倘若此时,果有孤鹤掠过,则为写实。即便写实,东坡能由“孤鹤”而生奇情逸想,亦奇之极也。

2.“道士” 形象

东坡,奇士也,故其为文亦奇而又奇,正所谓没有最奇,只有更奇。“孤鹤”出现,本已奇极,孰料竟更有奇者。鹤化道士,作揖探问,本欲点化俗子开悟。可未料未待点化,东坡已豁然而悟。可见,东坡对于人生之理解,对于宇宙之感悟,已由他觉走向自觉。既然东坡自觉而悟,则道士此来点化,便多此一举。既多此一举,则道士也无须再费唇舌,故其又回眸一笑,飘然而去。道士虽未点化开悟东坡,然其翩然而来,飘然而去,,却令东坡心驰神往。若自己亦能如道士一般自由自在,则自己该有多么任性逍遥啊!念及于此,饱受尘世滋扰之东坡,终于放飞心灵,放飞梦想,驰骋于四海之外,驰骋于天地八荒。此时此刻,东坡不再受尘世羁绊,不再受官场惊扰,其已视天地为蜉蝣,观沧海若一粟,其已超脱于尘世之外,旷达于赤壁之下。于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便诞生矣!

总而言之,由孤鹤而道士,即由现实入梦境。现实引发梦境,梦境折射现实,现实梦境,两相映照,既亦真亦幻,又飘渺空灵。正如清人李扶九所云:“忽鹤忽道士,奇幻极矣,乃神似《南华》。”

以上笔者从四个方面分析探讨了《后赤壁赋》之艺术特色:借景抒情,体悟精工;妙用象征,含蓄深沉;尺水兴波,跌宕起伏;想落天外,奇幻莫测。此四方面从不同角度表现《后赤壁赋》一文极高之艺术成就。正因如此,该文才“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实美”;也正因如此,该文才虽历千载,却仍脍炙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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