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戴诗歌赏析集前言 泱泱中华,乃诗之国度。《诗经》发其滥觞,唐诗凌其绝顶,清诗承其余绪。予于古典诗歌向来情有独钟,然更令予心驰神醉者,乃唐诗也。唐诗有初盛中晚之分,予独喜盛唐之王孟高岑李青莲,素不喜晚唐诸家。原因无他,只因晚唐国事衰微,诗人尚苦吟,多苦语,故其诗多衰飒之气,不复有盛唐气象也。近日,予拜读杨军、戈春源先生之《马戴诗注》,方知予之俗见,其实大谬。马戴虞臣先生之边塞诗直可与高岑侪侣,山水诗差可与王孟比肩,送别诗庶可与青莲颉颃。此予之直觉耳,非有先入之见在也。拜读完毕,予又翻检前贤所论,方知予所觉者,前贤多有论及。兹列数条如下: 1.马戴在晚唐诸人之上。——严羽《沧浪诗话》 2.马戴、李益不坠盛唐风格,不可以晚唐目之。 ——《历代诗话续编》卷十一851页 3.晚唐诗有极妙而与盛唐远者,有不必妙而气脉神韵与盛唐近者。“不必妙”三字甚难到,亦难言;妙不足以拟之矣。惟马戴犹存此意,然皆近体耳。 ——明钟惺、谭元献《唐诗归》卷三十四 4.中唐如韦应物、柳子厚诸人,有绝类盛唐者;晚唐如马戴诸人,亦有不愧盛唐者。 ——清贺贻孙《诗筏》 5.晚唐之马戴,盛唐之摩诘也。晚唐之曹邺,中唐之孟郊也。逸情促节,似无时代之别。 ——清叶矫然《龙性堂诗话》 6.马戴五律……直可与盛唐诸贤侪伍,不当以晚唐论矣。 ——清翁方纲《石洲诗话》 纵然如此,予仍心中窃喜:予何人也?无知之后生耳。予之所见,竟与前贤暗合,虽陈词滥调,予亦欣欣然也!更令予欣喜者,马戴虞臣先生,海州东海县人也!予生何幸,竟得与虞臣先生同邑!予油然而生高山仰止之情矣!仰慕崇敬之余,予遂萌生赏析、研究虞臣先生诗歌之意。然予深知唐诗研究乃热门中之热门,研究虞臣先生诗歌之学者想必已成千上万。予进入中国知网,键入“马戴”二字,轻轻点击,检索结果大出予之所料。研究虞臣先生诗歌之专文区区二十余篇,几近空白。彼时,予之内心悲喜交加,五味杂陈。所悲者,虞臣先生孤独千年,少有知音;所喜者,虞臣先生诗歌宝藏虽略被发掘,然宝山却仍岿然屹立,耸入云天。予虽驽钝,然倘用心寻觅,必不至入宝山而空手归,此其一。 东海,汉朝为郡,唐朝为县,历史悠久,文化灿烂。有唐一代,诗人辈出,群星璀璨,虞臣先生跻身其中,直追盛唐,亦一代诗宗巨擘也。然环顾国内,研究虞臣先生者,可谓少之又少;放眼港城,则愈加微乎其微矣!孰料虞臣先生诗歌之研究竟乃热门中之冷门!予乃慨然长叹:长此以往,中华斯文一脉,岂非式微乃至中断乎? 当今社会,功利主义甚嚣尘上,拜金主义公然横行。芸芸众生,孜孜以求者,孔方兄也。世风浇薄,人心浮躁,众皆陷入物质之泥淖而难以自拔。至于诗宗巨擘虞臣先生,则久已无人问津矣!达夫先生曾云,无伟大人物出现之民族,乃世界上最可怜之生物之群;有伟大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之国家,亦为毫无希望之奴隶之邦。达夫先生之言,直击予之心灵,令予战栗猛省也!春秋时代,“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孔子尚且忧心如焚。而今物欲横流,斯文扫地,我辈又当若何?!若随波逐流、推波助澜,则中华文化必然滑向万劫不复之深渊。若砥柱中流,力挽狂澜,未始不无希望。 “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虞臣先生之诗仍静静尘封。既如此,予便斗胆拂去虞臣先生诗集封面之上累积已久之风尘,梦回唐朝,神游诗国,用手中锈钝之笔作回“郑笺”。纵然有蚍蜉撼树之讥,予前矣!即便有百回千折之艰,吾往矣!唯有如此,予庶几无愧于同乡先贤也,此其二。 考槃在涧斋主人陈公宗德先生一生勤于著述,然名山事业未就,便仙归道山。先生曾欲引领予入古典文献学之门,予屡屡以学养不足婉辞。先生曾云:“汝治虞臣先生诗,吾治黄仲则之《两当轩集》。”先生有意传我衣钵,而予竟屡屡推辞,非逃避而何耶?予愧对先生矣!而今先生已去,虞臣先生之诗未治,《两当轩集》注译未完,予再难婉辞,更难逃避矣。先生生前主编校刊《求索》,予踵迹先生,续编《求索》。“求索”,典出屈子《离骚》“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吾将承继先生之志,潜心学术,上下求索矣!予当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奋然前行矣!如此,方可慰藉虞臣先生孤寂之心,告慰宗德先生在天之灵,此其三。 予深知此举必遭“迂腐”之讥、“另类”之诮,然“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予当秉承孔夫子“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之遗训,与虞臣先生展开一场穿越千年之对话,纵然对话并不对等,想来虞臣先生亦不至寂寞如雪矣!予当修德进业,勉力为之,以扬虞臣先生之诗名,传海陵县邑之文脉矣。毁我誉我,在所不顾,唯以海陵文化为念耳。是为前言。 春思 马戴 初日照杨柳,玉楼含翠阴。 啼春独鸟思,望远佳人心。 幽怨贮瑶瑟,韶光凝碧林。 所思曾不见,芳草意空深。 赏析 明钟惺评此诗曰:“幽婉有古诗性情。”“幽婉”乃言此诗幽思哀怨,委婉含蓄。“古诗性情”者,温柔敦厚之诗教也。“温柔敦厚”之诗教,始于孔夫子。夫子曾云“《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笔者以为此诗便具有“哀而不伤”之风格,情感表达亦委婉深沉,含蓄蕴藉。 首联两句乃是写景,然景中含情。“初日照杨柳”一句,写初生之太阳光芒万丈,照在依依杨柳之上。“初日”之升,极其雄伟壮丽,杨柳依依,多有柔美婀娜。此情此景,既大气磅礴,又轻快明丽。“初日”新升,充满希望,令人精神振奋;弱柳扶风,婀娜多姿,让人赏心悦目。表面看来,此句乃“以乐景写乐情”也,然倘细细思之,其实不然。此处明写景物,暗用典故,别有深意。据《三辅黄图》记载:“灞桥在长安东,汉人送客至此桥,折柳赠别。”古人之所以“折柳赠别”,一则“柳”“留”谐音,有挽留之意,“丝”“思”谐音,有思念之情;二则柳条细长柔软易绕,有柔情萦绕和感情绵长之意。不难看出,杨柳实乃离愁别绪之情感载体。故首句并非仅仅表现欣赏美景之欢愉,更有思远怀人之愁郁。“玉楼含翠阴”一句写琼楼玉宇掩映在翠柳绿荫之中。“玉楼”一词,乃是用“玉”之美丽高贵形容屋宇楼台之美轮美奂。“玉楼”如此富丽堂皇,想必其中居住之人亦必大家闺秀也。“翠阴”一词则极写“玉楼”周围环境之清幽静谧。如此清幽静谧之环境,恰恰表现出佳人孤寂幽怨之心绪。该句句式极有特点,本当为“翠阴含玉楼”,诗人却调整为“玉楼含翠阴”,此亦反常句法也。究其原因,一为叶韵所致,二为推陈出新。通常情况,“玉楼”掩映于翠柳深处,然虞臣先生却一反常理,而云“玉楼含翠阴”,似乎乃“玉楼”口中含蕴“翠阴”并吐而出之,如此写来,好处有二:一则巧用拟人,赋予“玉楼”以人格化之内涵;二则“玉楼”“翠阴”本位静态,然诗人着一“含”字,便化静为动,真妙趣横生矣!该句“看似寻常”却匠心独运,真可谓“戛戛独造”也! 颔联二句则写佳人望远怀人之由。“啼春独鸟思”一句,语带双关,意味隽永。“独”字表面写鸟之孤独,实则写人之孤独。佳人于暮春时节独守闺房,其孤独寂寞自可想见。其实“啼春”者,何止是鸟,更乃人也。鸟之啼鸣,其声清脆,本无关乎哀乐。人则不同,其欢愉则触目为青山绿水,耳闻为黄鸟脆鸣;其愁惨则眼中山水黯然失色,耳中鸟鸣聒噪难闻。正因如此,愚以为“啼春”者,实乃佳人也。其伤春,既为春光之不再,又为青春之将逝,既为美人之迟暮,亦为爱情之无着。至于“思”者,鸟何曾“思”也,“思”者乃人也。“思”字,非但承上而且启下,乃颔联枢纽关键之所在也。“望远佳人心”一句,写佳人登楼远眺,望穿秋水之无限愁思。佳人登高望远,乃因鸟之“啼春”触发愁思也。万千愁思郁结于心,佳人备受煎熬,度日如年。为排遣愁苦,佳人登高望远。然纵然“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亦不见所思。此时此刻,佳人只能愁上加愁,雪上加霜。万千愁思若不得及时排遣,则佳人必中心如焚矣!故佳人仍需寻求心理宣泄,此恰为下文排遣愁苦作好铺垫,埋下伏笔。 颈联两句写佳人排遣愁绪之途径及彼时之心绪。“幽怨贮瑶瑟”一句写佳人弹奏瑶瑟以遣忧愁。“瑶瑟”乃以玉装饰之琴瑟。“瑶”字写出琴瑟之精美绝伦。自古弹奏“瑶瑟”皆为佳人之专利。《史记·封禅书》曾如此记载:“太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素女鼓五十弦瑟”,太帝竟悲不自胜,足见瑟之音调悲伤凄怆。既如此,佳人奏瑟以遣愁绪,其结果只能是幽怨更加幽怨,忧愁更加忧愁。“韶光凝碧林”之“韶光”者,美好之春光也。春光本无形,凝聚绿树林。一“凝”字便将无形之春光化为有形之树林,真所谓一字传神矣!春光美好,碧林繁茂,生机盎然,令人流连忘返,让人心驰神醉!王国维先生曾云:“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人间词话》)佳人登高望远,不见所思,弹奏瑶瑟,难遣愁怀,纵然是良辰美景,在佳人眼中亦自是黯然失色。此乃“以乐景写哀情”之对比写法也。惟其如此,方能以明媚之春光,反衬佳人之青春寂寞也。 尾联抒发对游子思念之情。“所思曾不见”一句直抒胸臆,直写佳人不见所思,孤寂难耐,怅惘若失之情。“芳草意空深”一句则妙用典故,含蓄蕴藉。“芳草”典出《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萋萋”极写春草之繁盛茂密,正可象征佳人对游子思念之剪不断,理还乱。繁盛茂密之春草,由近而远,遍及天涯,而游子正在天涯漂泊,于是佳人之思绪追随春草飞向天涯,足可见佳人之魂牵梦绕,情意深长。“王孙游兮不归”一句恰恰可见佳人之望穿秋水、翘首以盼矣!一“空”字,正写出佳人“千呼万唤不出来”之失落怅惘。 整首诗或写景,景中含情,或用典,典故寄情,诗歌情感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严羽《沧浪诗话》)“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不仅如此,整首诗的情感还层层递进。首联暗示出佳人之离愁别绪;颔联写孤鸟啼春,引发佳人怀远之情;颈联写佳人弹奏瑶瑟排遣幽怨而不得;尾联写佳人不见所思之失落怅惘。纵观全诗,佳人之情感节节走高,层层递进,令人既哀怜其凄楚感伤,又欣赏其一往情深。然佳人尽管悲伤哀怨,但却“哀而不伤”“怨而不怒”。之所以如此,乃因此诗深得儒家诗教之三昧。《诗经·毛诗序》有云:“故变风发乎情,止乎礼义。发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发乎情,民之性也”,乃曰两情相悦,发自真情,出乎天性;“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则曰男女恋爱,需接受教化,恪守礼仪。“发乎情”,乃感性也;“止乎礼义”,乃理性也。感性与理性有机结合,方成此“温柔敦厚”之诗教也。 送从叔赴南海幕 马戴 洞庭秋色起,哀狖更难闻。 身往海边郡,帆悬天际云。 炎州罗翠鸟,瘴岭控蛮军。 信息来非易,堪悲此路分。 赏析 东坡居士曾如此评论王摩诘之作品:“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东坡题跋》下卷《书摩诘蓝田烟雨图》)东坡一语道出摩诘诗画相同之特点,真可谓慧眼如炬,洞幽察微!王摩诘之诗如此,马虞臣之诗亦然。《送从叔赴南海幕》一诗便极具形象生动、色彩鲜明之画面之美。 首联描写送别环境。“洞庭秋色起”一句,大笔濡染,极其概括,只用一“起”字便将天地秋色囊括殆尽,非胸中有大丘壑者孰能为之!惟其描写概括,方给人留下无尽遐想之空间,读者自可驰骋想象绘一幅洞庭秋色图。秋风萧瑟,八百里洞庭,洪波涌起,船只于惊涛骇浪之中颠簸出没。湖中君山虽仍苍翠,却已绿中泛黄。苍苍蒹葭,染白一湖秋色,秋草枯萎,岸边一片枯黄。北雁南飞,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触目尽是凄凉,满怀皆为悲怆。伤春悲秋,自古以来,便是中国文人之传统,虞臣先生亦难例外。万木萧疏,天地肃杀,已令虞臣先生油然而生凄凉悲怆之感。南海乃蛮荒瘴疠之地,叔父此去或有性命之虞,倘如此,则叔侄阴阳两隔,永无见期,虞臣先生念此怎不痛断肝肠?退一步讲,纵然叔父性命无虞,叔侄二人天各一涯,虽相见有期,却饱受离别之苦,此无异于雪上加霜也。若说首句是从视觉入手,次句则从听觉落笔。“哀狖”者,哀鸣之猿猴也。猿猴之鸣,其声哀转凄厉,令人悲伤惨怛。郦道元《三峡》中便有“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之说。想此时,虞臣先生与叔父依依惜别,却传来猿猴之哀鸣,面对此情此景,叔侄二人又焉能不怆然而涕下耶?!此又雪上加霜也!首联写景,却又景中含情;不仅景中含情,而且情感递进:区区十字便包孕如此丰富之内容,真可谓以少少许胜多多许矣! 颔联写别后之情形。“身往海边郡”一句是叙事,写叔父欲往南海郡,投幕南海节度使。“帆悬天际云”一句写虞臣先生目送叔父解缆登舟,渐行渐远,消失于天际。自叔父解缆登舟到船只消失于天际,船行缓慢,费时必多,由此可以想见,虞臣先生伫立洞庭湖畔时间之长,亦可见虞臣先生于叔父感情之深,此其一。天际云低,而船至天际已成一黑点渐近于无,焉能“帆悬天际云”?此句解读若据常理,恐多有不通之处。既如此,虞臣先生为何如是作笔耶?无他,此乃虞臣先生想象之景耳。虞臣先生眼中始终有叔父乘坐之一叶扁舟在,纵然消失于天际,扁舟仍在。惟其如此,扁舟白帆方能旋绕白云。如此解读,庶几接近虞臣先生本意。虞臣先生眼中有扁舟,便目送扁舟远去,眼中无扁舟,便想象眼前有扁舟,进而目送扁舟远去,所为者何?于叔父之情谊深长也,此其二。叔父已乘舟远去,虞臣先生思念叔父却不能追随左右,只能将思念寄托于天际之白云,希望白云能代替自己追随叔父前往南海,至此,虞臣先生于叔父之深情唯有以感天动地以形容之,余皆废词也,此其三。走笔至此,笔者陡然想起太白《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一诗中两句:“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虞臣先生与太白乃异代同调也,《送从叔赴南海幕》与《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亦异曲同工也。清人贺贻孙《诗筏》有云:“晚唐如马戴诸人,亦有不愧盛唐者。”就此句而言,当为确论矣! 颈联想象叔父到达南海后之生活情境。“炎州罗翠鸟”句一“炎”便写出南海郡之烈日炎炎,酷热难耐。“翠鸟”乃青羽鸟也,羽毛可做掌扇,掌扇象征帝王之尊贵、权利之至上,故青羽乃进贡之物。既为进贡之物,南海军节度使必年年进贡以取悦龙颜。叔父遵命罗捕翠鸟,以取青羽,虽非心所愿,然亦效忠朝廷,故其亦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叔父琐屑现玉质,细事见才华,渐得上峰青睐,“瘴岭控蛮军”一句便为明证。南方山岭多湿热蒸郁之气,能致人疾病乃至死亡,故自古以来谈及蛮荒瘴疠之地,人人无不为之色变。然叔父却毅然决然奔赴南海,非为其他,乃为报国,于此可见叔父之耿耿忠心。蛮族茹毛饮血,愚昧落后,非武力不足以镇之。“蛮军”者,驻扎于蛮族境内之军队也。按照常理,统帅“蛮军”者,乃南海节度使,而非叔父。既如此,虞臣先生为何曰叔父“控蛮军”,岂非令人费解?不错,统军者自是南海节度使,然军中皆有幕府,幕府便有幕僚,幕僚中有文士、谋士,叔父当为谋士,能为统帅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南海节度使自然唯叔父之谋是从,于是叔父便借节度使以遥控军队矣。据此而断,叔父非“控蛮军”而何耶?由此可见,叔父真足智多谋之士也! 尾联写叔侄天各一涯、不得相见之感伤。叔父之往南海,而虞臣先生羁旅漂泊,行踪不定,叔侄二人相距动辄千里之遥,即便得见,亦需经年累月,何况叔父身负使命,不得擅离!唐代通往岭南,或旱路,旱路崎岖难行,或水路,水路航行缓慢,交通多有不便,纵然叔父牵挂侄儿,鸿雁传书,亦需几经辗转,殊非易事。而如今叔侄就此别过,前路遥遥,相见无期,怎不令虞臣先生悲从中来,潸然泪下乎?!于是诗歌在虞臣先生一声喟然长叹中戛然而止。此一声长叹千载而下仍令吾等心弦震颤! 整首诗以描绘洞庭秋景起笔,继而想象别后情形,然后想象岭南生活,最终由想象复归现实,颇具现代电影蒙太奇之妙。全诗四联犹如大气磅礴之全景镜头,分别再现不同画面,虞臣先生以一“送”字贯穿其中,使得全诗法度谨严,无懈可击,真可谓匠心独运矣!此诗就技法而言,置于盛唐送别诗中毫无愧色;就情感而言,盛唐除高适《别董大》略胜一筹之外,其余送别诗与此诗亦在伯仲之间耳!清人叶矫然曾云:“晚唐之马戴,盛唐之摩诘也。”(《龙性堂诗话》)叶前辈一语中的,真虞臣先生之旷世知音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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